“剛剛明明看見他們進了前面那個巷子，怎麽突然不見了？”菖蒲聽著林莞爾的報告，不禁皺起眉，“難不成這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不成？”

“可是……”林莞爾想要反駁，卻被菖蒲硬生生打斷。

菖蒲看著林莞爾，眼神著帶著憤怒以及懷疑，“說……是不是你故意放走了他們？”

林莞爾聞言，大驚失色，“怎麽會！我一直按照安排首在後頭，真的沒有看見他們出現！”

“哼！”菖蒲不由得很是惱火，她一心想要除去紅豆，卻在這關鍵時刻跟丟了目標。紅豆一日不除，她的身份便有暴露的可能，以前在回音谷不方便下手，這次大好的機會，她可不想放過。

“莞爾應當沒有說謊！”一直沈默的樓浩辰突然開口。他的雙目雖然依舊緊緊閉著，但他此刻面朝著前方，倒給人一種他正在看著前方的錯覺。

“何以見得？”雖然因著跟丟了紅豆，菖蒲大為惱火，但到底有些忌憚樓浩辰，所以倒也強壓下了火氣。

“其他人我不清楚，但周靈機可不是等閑之輩。”樓浩辰淡淡說道。

菖蒲聞言，秀眉緊蹙，“你是說……他發現了咱們的行蹤，所以故意帶著紅豆避開了我們？”

樓浩辰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，“憑著他的身手，想要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帶走紅豆，不無可能。”

“那現在……咱們該……？”林莞爾一時有些失了主意。

菖蒲卻是眼睛一轉，臉色一凝，“幸虧引風散還未完全消散，我們追！”

林莞爾倒是不敢頂撞菖蒲，只是詢問似的看向樓浩辰。樓浩辰亦沒有反對，點點頭，“也好。”

旋即，三人便又踏上了追蹤紅豆的行程。

“此事……你如何看？”望著逐漸遠去的三人，紀軒自角落中顯出身形，問身側一臉凝重的季梅香。

季梅香搖搖頭，“我也猜不透其中的奧秘，不過，想必如樓家小子設想的那般，是周靈機帶走了紅豆。”

“那……”紀軒不由皺起眉，“咱們的行蹤……”

季梅香卻是搖頭打斷了紀軒的猜測，“不可能。雖然周靈機功法在我之上，但他決計不可能察覺咱們的行蹤。那幾個小鬼雖資質不錯，但到底歷練得少，被發現也是正常。不過咱們的行蹤，絕對不可能會暴露。”

看得季梅香滿滿的自信，紀軒雖然仍舊皺著眉，倒也沒有再說什麽。雖然他很不喜歡這種被人跟著以及被人牽著鼻子走，完全被動的感覺，但他亦明白，憑著自己現在的身手，並不足以保護紅豆，很多時候，還需要借助季梅香的力量。

“追嗎？”

“自是要追的，”季梅香點點頭，“不過，在那之前，你不覺得你該回家一趟嗎？夫人見到你，想必會十分高興。”

紀軒原本緊皺的眉，因著季梅香的話皺得更緊了。

雖然紀軒沒有說話，但季梅香倒也察覺出了他的不願，連忙說，“洛州城中，夫人的眼線極多，憑著夫人的能力，想要找到紅豆自不是難事。”

紀軒明顯猶豫了一下，但是轉念想到那人的能力，倒是終於沒有再猶豫，轉身便走。

季梅香原想阻攔，不過，在看到紀軒離開的方向後，卻是忽然笑了起來，然後快步的跟了上去。

兩人走遠，一直坐在屋頂上睨著下方一切的男子，不由得嘴角揚起笑意。

季梅香一定想不到，在這世上，竟還有人能夠在不被她發覺的情況下，跟蹤她的行跡。而且，跟蹤他的，還是一個功法遠不如她的後輩。

“有趣有趣……這事情倒是越來越有趣了。”

紅豆跟在周靈機後頭走了大半天，憑著她如今的身手，現下竟也趕到有些體力不支了。不過即便如此，紅豆咬牙堅持著緊跟在周靈機身後，一點也沒有落下。又走了一會兒，周靈機終於停下了腳步。

“到了。”

紅豆擡頭，發現周靈機正站在樓梯上看著自己，而他的身側，則是一片潔白的塔墻。紅豆擡頭看了看上方仍舊看不到盡頭的白塔心中不解。正欲開口詢問，卻發覺周靈機伸手朝著身側的墻壁輕輕拍了三掌。

“嘩啦”一聲，墻壁竟猛然移開，露出了一扇不大的洞門。周靈機閃身進了門內，紅豆也未多想，跟著走了進去。

出乎紅豆想像，這塔內的擺設竟像極了當初回音谷安置百裏逍遙的密事。四周一片空曠，只有墻壁上鑲嵌的星石，散發著溫和的光芒。

房間正中，立著一個平臺。平臺前方放著一張蒲團，此刻正有一白衣青年盤腿坐在上面，只是因著背對著人，所以叫人看不清模樣。

平臺後方則擺著桌椅，一白衣青年正坐在椅子上，閉著眼睛，不知道實在養神還是在想著心事。

那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的模樣，正是紅豆分外牽掛之人。只是此刻，紅豆卻不敢貿然上前，生怕認錯了。

“來了？”似乎是聽到了動靜，青年微微睜開眼睛，輕聲道。

這聲音，卻是國師大人。

紅豆定睛一看，終於確認，此刻坐在椅子上的，乃是國師大人顧少離。

那麽……

紅豆心念一動，看向那背對著她，坐在蒲團上的年輕人。

紅豆不敢開口詢問，只是擡眼望著國師大人。國師大人自椅子上站起身來，朝著紅豆的方向緩步走了過來，卻又好似無視了紅豆一般，笑著對紅豆身側的周靈機道，“我們先出去吧。”

周靈機也未猶豫，跟著國師大人走了出去，只留下紅豆與那蒲團上的青年在屋中獨處。

雖然國師大人沒有給與紅豆任何的回答，但此時此刻，亦不再需要什麽回答了。

紅豆緩步走到青年身後，沈默了片刻，終於鼓起勇氣低低喚了一聲，“西河……”

青年緩緩轉過身子，紅豆果然看見了那張令她熟悉的面孔。

西河望著紅豆，明亮的眼眸裏好似含著點點星光，只是此刻他的眼中，並沒有從前的溫和與親近，反而滿是冰冷與狠厲，“誰讓你來的！”

被西河這麽一問，原本湧到嘴邊的話竟被生生堵在了喉嚨裏。紅豆望著面前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人，心中滿是不可置信。

片刻之後，好似終於從訝異中回神過來，紅豆心中竟沒由來的生出了怒火，“我如何不能來？”

“出去！”不鹹不淡，卻滿是冰冷。

“憑什麽！”

“我說了……出去！”語氣依舊冷漠非常，亦帶著讓人不能抗拒的威懾力。

“我……”紅豆怔怔的看著西河，滿心怒氣用處的不滿的話語還未說出口，竟是不可自控的哭了起來。

看著紅豆眼淚吧嗒吧嗒的一直落個不停，西河卻是微微皺起了眉。只是，片刻之後，卻又恢覆了冰冷，“我說出去，你沒有聽到嗎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我不想見你！在我生氣之前，出去——”最後兩個字，竟是大聲的吼了出來。讓紅豆瞬間竟忘了哭泣。

看著西河一副陌生的模樣，紅豆楞了一下，旋即轉身朝著門口走出。

望著紅豆轉身，西河好似終於放下了心事。他轉過身子，不願再看紅豆離去的身影，他生怕看到最後，他會忍不住去挽留。

其實，天知道他有多麽的想要見她。可是……他知道他不能！

不僅因為那可能會存在的詛咒，亦因為他不想讓她下半生活在痛苦與悲傷之中。相較而言，他更希望自己能被她徹底的討厭，最後遺忘。

西河略帶悲傷的嘆息了一聲，正欲坐回蒲團上。卻突然整個身子僵直在了原地。

一雙手臂自伸手緊緊的將他環住，毫無預兆的將他牢牢的抱著。

西河用力的掙紮了一下，竟詫異的發覺，那一雙看起來纖弱無比的手臂，此時此刻竟然有著讓他都不能擺脫的力量。

“我……我不走……”嗚咽的聲音雖然有些發顫，但卻滿是堅定。

西河正欲開口呵斥，卻覺得背上溫熱一片。

“西河……上次……上次是我不對，我不該說……說那樣的話……”紅豆一邊嗚咽著說話，一邊仍然緊緊抱著西河。

“我……我怎麽會討厭你……我怎麽可能……討厭你……”

“雖然你有的時候真的很討厭，可是……可是我的心裏，卻從來……從來沒有討厭過你。西河……那次在回音谷，說了那些話之後，我真的很後悔。我來到洛州城，想要見你，可是……又怕你不願意見我。而且……而且我也很怕丟面子……可是現在……”

“即使沒面子，即使被你笑話被你看不起也沒有關系，我想要見你……我的心告訴我，我想要見你！並且，也想告訴你……西河……我喜歡你！我想要跟你在一起。”

西河的身子徒然一怔。不過片刻之後，又立刻恢覆了過來。

“哈……”

紅豆只聽得西河忽然笑了起來，不由得詫異的望著他，手臂上的力道亦跟著松了不少。

西河的身體得到了解脫，迅速轉過神來，一記爆栗敲在紅豆的額上，“笨蛋，我怎麽會看不起你！”雖是笑著說的，但眼底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汽，使得雙眸明亮異常。

紅豆呆呆的看著西河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甚至忘了額上的疼痛。

西河一把將發楞的紅豆擁入懷裏，“笨蛋，你知不知道你方才說的那些話，到底代表了什麽？”

紅豆終於回過神來，雖然被西河抱著讓她有些羞怯，但她到底沒有掙脫。一想到自己方才說的話，亦覺得頰上發燙。不過此時此刻，她早已顧不得害羞，而是擡起頭，望著西河，“我知道。那些……也都是我的心裏話！”

“笨蛋！”西河卻是將紅豆抱的更緊了，“你知不知道，你可能會因我而死？”

“如果我死能讓你活下去，那我寧願死掉！”

“笨蛋，說什麽傻話呢！”西河卻是兀自笑了起來，“只要有我在，就一定不會讓你死掉。你要活著，好好的活著，替我活著！”

“西河！”

“笨蛋？”

“嗯？”

“你知不知道，我就要死了？”西河的語氣十分的平淡，好似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瑣事。

紅豆不覺心頭一顫，雖然不願意承認，但還是點了點頭，“我知道。”

“知道你還喜歡我？”

“我……”紅豆垂著眸子，半晌，開口，“即便如此，我還是喜歡你，想要和你在一起。即便只有一天、一個時辰，我也要同你一起。”

“笨蛋！”西河的聲音很低，但是卻是滿滿的心疼與憐惜。

二人擁立良久，期間誰都沒有說話，好似時間也凝固了一般。

最終，西河開口打破了寧靜，“笨蛋，能在最後聽到你說這些話，我真的很開心。”

“西河……”

“不過……”

“什麽”

“還是忘了我吧！”

紅豆在這句話中好似嗅到了一絲不詳的味道，慌忙擡起頭，“西河——”

眼睛所見的，只有西河愈漸模糊的臉孔，以及他那一聲輕若嘆息的道歉。

“笨蛋，對不起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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